《略论京剧〈白蟒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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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安云武 文章来源:本站原创 点击数: 更新时间:2006-5-29 22:54:5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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该剧取材于《东汉演义》。刘秀拜邓禹为帅,欲取洛阳,邓禹用激将法并苦肉计,先故意差派岑彭出战,马武不服,争令闹帐,被责四十军棍,逐出军营。马武气恼,率众返回太行山,途经洛阳,猛然醒悟,诈降苏献,与刘秀所率众将,里应外合,夺取了洛阳。 新朝帝王莽,命邳彤坚守郧阳关,然自知大势已去,往城郊地穴“白蟒台”处避祸。邳彤败,降刘秀,供出王莽藏身之地。刘秀率众在“白蟒台”擒获王莽,绑至云台筿良先生1924年整理演出《白蟒台》。1933年又将旧本《云台观》增益首尾,为全部《白蟒台》。先后与郝寿臣、刘连荣、袁世海、叶盛兰等合作演出此剧。《白蟒台》成为“马派”早期代表剧目之一,并在1928年、1929年和上世纪五十年代分别录制了剧中主要唱段,制成唱片,广为流传。1963年,时任北京市戏剧专科学校校长的马连良先生,特恭请侯喜瑞先生一起为学生们亲授了全部《白蟒台》。1988年,北京京剧院四团安云武复排此剧,迟金声先生执排,繁孝臣先生(郝寿臣先生大弟子)按“郝派”演法亲传孟宪达。
马连良先生的表演艺术,一向以唱、念、做、舞并重而著称。此剧就是他年轻时代唱、念并重,繁重吃功的代表剧目。剧中王莽第一次出场的[西皮流水]“想当年设酒宴松棚会上,用药酒毒死了平帝老王……”,就展现了“马派”特有的行腔流利、用字精巧的唱腔艺术,这一段最后一句的最后一个字的尾腔,用变音虚字托腔、收腔,尽显俏丽风彩,以达先声夺人之势;而《蟒台》一场的二黄[原板]、[碰板]、[快原板]、[四平调]等系列唱段,是源于王莽与不同人物、不同关系、不同情感而设置相应的板式和唱腔的。例如对邓禹:虽有怨情,但情绪和缓,唱[原板]节奏平稳,唱腔大方;对岑彭这个昔日爱将,背主求荣的行经,充满怒气予以训斥,故唱[碰板],节奏较快,情绪激动而唱腔高亢有力;而当得知苏献阵亡时,王莽的悲痛之情,已不仅仅是个人之间的君臣之情,而是对新朝崩溃的绝望之情,故以这段[散板]的演唱幅度要大一些,感情宣泄的程度要强烈些;[快原板]一段是这场中几个唱段的重点唱段,现有[散板]铺垫,后有大段斥责众叛臣旧将的贯口念白为引领,在铿锵有力的[长锤、夺头]锣鼓后,乐队用强烈、快速的技法,奏出[原板]前奏过门,唱出“在阵前死了(哇)大元帅”其中“了(哇)”就是一个上行式行腔,反复起跌的“楼上楼”式的大腔,展现了王莽此时此刻痛失爱将,激动悲伤的心态,随后,以较快的节奏用数字的方法,完成叙事的任务,最后在跺句跺板中收腔,在尾腔处用了一个向低处婉转、迂回的大腔,很好的宣泄了王莽悲中有哀,哀而无望的情感;而当面对自己曾经心仪的儒将姚期时,王莽心中更始十分惋惜与百般的感慨,此处[四平调]唱腔,虽与传统唱腔无异,但马先生却在节奏上,强弱对比上,演唱情绪上精心处理,从而唱出了新的意境。这几段唱腔,总体布局合理,板式设置准确,唱腔设计精彩,每一小段,均精雕细琢,堪称精品。由此可鉴,从故曲中出新,首先要对传统艺术的精华与内涵有一个学习、认知、感悟和继承的态度和过程,一切按艺术规律去思去想,一切从人物的情感需要去演去唱,才能够正确的出新(而不是为出新而出新),才能使“老戏新演,老戏新唱”,唱出优秀传统剧目存在与发展的生命力。在《蟒台》一场,演员要盘腿坐姿完成五段唱腔和五段念白,是念完了即开唱,唱毕后又接着念,这就要求演员不但要有高超的演唱技巧,同时要有很好的体力、气力、功力来保证完成这场戏中繁重的唱、念任务。最后一场戏是《云台观》斩王莽,又以西皮[导板]、[回龙]、[原板]、[流水]、[快板]的高亢、激劲、难度很大成套的唱腔,塑造了一位在历史上锐意改革,因违背封建正统观念引起争议的政治家视死如归的帝王形象。[西皮导板]“八月十五把寿拜”是马先生年轻时代嗓音极佳的典型唱法。唱腔完全在高音区域运行,“八月十五”是一口气连唱“五(哇)”的“双翻高”,“重浪头”是“马派”独特唱法,“把寿拜(呀)”是一气呵成的翻高尾音。一个大“导板”,只中间一个气口,虽然难度增大了,但此要求合情合理,首先是合乎唱腔奔放、高亢、激情的气势,再是合乎语法的要求——“八月十五,把寿拜——”,接下来[回龙]:“满朝中文和武拜寿在金阶”,其中的“武”字又是翻高唱法,马连良先生再此用了个以气带声,以假声领真声的方法,使这个高音高而不拙,游刃有余。后来马先生也一再用此行之有效的方法、或唱、或念。例如在《赵氏孤儿》中念“程婴”的“婴”字和“赵武”的“武”字。下面接受祭拜的唱,或[流水]或[快板],均是根据人物之间的关系不同,分门别类,或惜、或怨、或恨、或叹,唱出王莽的丰富情感的多个侧面,用抑、扬、顿、挫等艺术手段,溶和调味于这些普通唱腔中,使之不普通,使之俗中有雅、耐人回味。最后当刘秀命令“将王莽押下开刀”后,随着[八大仓接回头]锣鼓点,王莽双手托髯环视毕毅然叼袖、转身、昂首大步下场,向观众昭示了“莫以成败论英雄”,并非是“成则王,败则寇”的历史观,比较生动的用戏曲形式讲述了一段历史故事,比较公正的用艺术手段塑造了一位统治新朝十八年的一代帝王——王莽。
《取洛阳》的马武,是架子花脸的应工重头戏,唱、念、做、打、舞均很吃重,剧中《争令》一场,马武内白“啊嘿!”随着[急急风]锣鼓的首次出场亮相,就把人物忠勇、鲁莽的性格,展现在观众的面前。这一上场的艺术特点在于:首先是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借用一般“走边”内白“啊嘿”的程式,注入了马武暴烈的性格内容,以架子花脸特有的炸音和激情,如用咆哮般的吼出“啊嘿!”的内白,达到先声夺人的艺术效果。这里要特别强调一下这个出场锣鼓[急急风]是如何使用的问题,我们学习传承前辈艺术家的是在“啊嘿!”长音的高峰处,双手提甲、冲上舞台亮相。[急急风]在“啊嘿!”的长音高峰未结束前开锣鼓点,此时人物的声、形、神与锣鼓点[急急风]的情绪是完全融合在一起,互动互助,互为帮衬的。而现在不少演员,不顾人物的身份地位,性格情绪,而一味的强调锣鼓要单打[四击头],或者要切住,单打锣鼓,单上角色加[丝边]……。不顾剧情突出个人是“角儿”的身份,忽视了人物的情绪需要,破坏了艺术的完美。《争令》与《闹帐》两场戏是马武的重场戏,要将马武忠勇与鲁莽的性格主线贯穿在表现思想,体现行为的所有唱、做、念、舞的艺术程式中,而且要注意表现人物性格的多个侧面,如忠勇中有诙谐,鲁莽也偶现精明。正是由于马武丰富性格的存在,才有邓禹意识到用“苦肉计并诈降计”里应外合智取洛阳的可能性。在这样思想指导下,无论是讥讽败阵而归的岑彭,是是抗令受责于邓禹;而后弃职归山途中的突然醒悟;以及“取城”开打中的勇猛与诙谐等所有的架子花脸唱、念、功架的艺术形式中,都注入了丰富的思想内涵,使程式内容化、人物性格化。这样观众在欣赏剧情、品位唱念、功架艺术、聆听几段过瘾的架子花[垛板]唱腔的同时,会将马武忠勇、豪放、诙谐、可爱的艺术形象等植于观众的心目中,从而认可饰演角色的演员。所以,《取洛阳》一剧是架子花脸演员的必修课,必演的标志性剧目,也可以说,不会、不演《取洛阳》的演员,就不是一个标准合格的架子花脸演员。郝寿臣、侯喜瑞二位架子花脸宗师,均擅长此剧,“郝派”勾绿底色花碎脸,功架多圆身凿实,唱、念情绪火炽;“侯派”勾蓝底色花碎脸,功架均长身边实,唱、念功夫扎实;艺坛评论难为瑜亮,各有千秋。《取洛阳》一剧“郝派”传人有繁孝臣、袁世海及孟宪达等,“侯派”继承人有袁国林、尚长荣等。
全剧角色众多,对行当水平,伴奏能力要求甚高,非一般剧团所能胜任。此剧是从《取洛阳》至《白蟒台》十七场戏。这就要求大小角色,各个行当、伴奏乐队、舞台工作全体演职员要统一认识,保证全剧的紧凑、完整的戏曲节奏、繁简有方,疏密得当。这场戏,对白、一般[摇板]、[散板]和角色上、下场愈紧凑愈好,留出时间,让主要人物在中心事件的表演中,充分利用唱、念、做、打、舞等艺术手段、淋漓尽致的去宣泄人物的感情,最大限度的去感染观众,从而达到应有的戏剧效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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