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月12日,戏曲名家裴艳玲将在天津举办戏曲专场《寻源问道》。很多人看惯了舞台上演男人的裴艳玲,加上她对戏曲界那些事儿的敢言敢骂,让人总觉得生活中的她也是阳刚有余,少点女人的温柔与亲切。可是跟她聊天,你会发现这是一个有俩女儿的妈妈,一个也会赶时髦把花白头发染成红色的六旬老太。她说从小父亲管得严,不让说假话,所以她从来是有什么说什么,也正是这份直率让人觉得这位戏曲大腕挺可爱的。
乾旦坤生 贵在塑造
有人评价女武生裴艳玲的表演是“一把英气,硬生生把男人唱矮了下去”,从艺60年来,裴艳玲塑造了众多男性角色,享有“活林冲”“活武松”“活钟馗”的美名。问及自己最钟爱的角色,裴艳玲犹豫了:“说不上来最爱哪一个,要说我演的戏,可能更偏爱《夜奔》吧,我觉得林冲的体形、神情,我捕捉得准确一点。有人说喜欢我演的钟馗,其实勾上脸谁都像钟馗。”在裴艳玲看来,没了脸谱这些象征的东西,能让形象立得住,才是真本事。“戏曲是讲究技巧的,像我演武松醉打蒋门神,就借鉴了梅兰芳先生在《贵妃醉酒》里的表演,你会发现醉酒都是颈部先醉,脖子发梗发僵,所以表演时脖子得使劲儿。表演不是杂技,不是比谁腿踢得高,比谁枪耍得快,戏曲没有技巧不成,没有艺术也称不上是艺术家。”
聊天中,裴艳玲不止一次说到自己对行当的热爱,但她也感叹:“老实说,武生这活儿不是女人干的,因为太苦了。生活中我是个标准的女人,也生了两个女儿,但是作为母亲,我对不起她们,生了孩子不敢喂奶,就怕身材走样演不了戏。”不过,裴艳玲认为乾旦坤生是值得肯定的,“戏曲的根本在于塑造,何为塑造,就是把假花弄成比真花还美,这并不是说真花就不美,女人演女人是本能,不需要塑造,但男人演女人就不同了,他必须通过塑造才能完成表演。我本身也在追求塑造的过程,所以我比纯男性演得好看,因为我是女的。”
谈戏说曲 直言不讳
裴艳玲曾演出京、昆、梆“三下锅”的剧目《响九霄》,并凭借该剧第三次斩获梅花奖,在观众眼中她是横跨京、昆、梆三大曲种的戏曲大师。对待戏曲,裴艳玲格外注重“寻源”二字,她很赞同一些观众的看法:现在的戏曲缺少一股老戏味儿。“一来是现在的伴奏和以前不一样了,我很小的时候听戏时武乐只有大锣和小锣,没有铙钹,文乐也没有现在这么多的弹拨乐器。二来演员功力不到,学戏的量也不够,很多人一上电视出点名,自己脑袋一晕,那个戏味儿都冲没了。”而且现在演戏的剧院大了,演员也都戴着麦克风,裴艳玲自言有些怕它,“以前演出都是小舞台,我唱哭灵牌,我的眼泪都能砸在前排观众的脸上,现在离得八丈远,我哭没哭也看不见。我自认音质不错,没有麦唱得好着呢,我真是怕这个小东西救不了演员,反而害了我们。要是有人提倡不戴麦、原生态,我绝对赞成。”
其实不光是老戏味儿的问题,对于现今戏曲舞台上的很多问题,裴艳玲都是直言不讳,“以前演出都用汽灯,现在一台灯光花里胡哨的要花上多少万,可灯光一切,演员都不用下场了,那些脚步全看不出来。戏曲这门艺术是需要传统功力的,我不是反对高科技的东西,也不是不接受创新,我的《哪吒》《钟馗》都是新的,包括《夜奔》也有我自己的一些东西,所以你要说我是守旧派我还真不承认,但是你要让我接受现在的那种新法,我也是真做不到。”
带徒授艺 传承国粹
这次要来津演出的《寻源问道》,被裴艳玲视为自己65岁的“加油站”,不仅要寻源,她还要问问戏曲未来路在何方。“以前演员受宠,1955年,我一个月能挣800块钱,当时顶7个县委书记的工资。可现在戏曲市场不景气,我是百感交集,总会想怎么这个戏就没人看了,怎么剧场就冷落了,得弄明白问题在哪里。”不过,让裴艳玲欣慰的是,现在有一部分年轻大学生也是热爱戏曲的,学戏的也不乏很多80后、90后,像她的徒弟谢涵就是因为喜欢戏曲非要拜她为师。“一开始我是不开山不收徒的,最后还是我师父郭景春说收了吧,说我都这把年纪了,应该留点儿自己的影子,这么着我才收了她。我带徒弟,可以不要钱,管吃管住,但有一点,你的戏我说不能唱就坚决不能唱,因为现在还不到他们吹牛的时候,就是好好练好好学。”
对于下个月在天津的演出,裴艳玲始终将它称为“汇报演出”,“我要向观众汇报这么些年我对于舞台的认识,我这辈子除了为爹娘活,就是为观众活。戏曲是独树一帜的,它没有办法从外面引进,不像芭蕾舞、交响乐、话剧,咱们这没了还能从国外引进,很多艺人不在了,戏曲也随着萎缩了,厉慧良先生走了,那个《长坂坡》就没了。我觉得这门艺术如果不让后辈人接受,就太可惜了,很多年轻人从小听的是流行歌,看的是歌星、影星,可如果他们能走进剧场,愿意了解戏曲艺术,那是我真正的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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