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公认的四大须生是马(连良)、谭(富英)、杨(宝森)、奚(啸伯),而在我十几岁时常听到四大须生是孟(小冬)、马、谭、奚。这一提法我曾和一些朋友提及,他们未置可否,还有的人说:“从未听过这种说法。”
直到日前我偶然翻看李万春写的一本从艺回忆录——《菊海竞渡》,书中也提到四大须生为孟、马、谭、奚,由此证明我的说法并非凭空乱造。
细想起来,这一说法也是当时背景所致。纵观近七八十年以来,京剧舞台上,由于四大名旦的崛起,老生一行相对有些势弱,而自出科直到晚年脱离舞台,基本属于巅峰状态,稍能与四大名旦抗衡的老生,可能只有马、谭二位。即便是这二位,早年也给四大名旦挎刀挂二牌。谭富英先生年轻时,社会上有余叔岩、高庆奎、言菊朋、马连良四大须生之说,上世纪40年代初,余、高、言相继去世,而以票友下海的奚啸伯以其独特的艺术魅力赢得了广大戏迷的追捧(梅先生的提掖也有一定因素),颇有直追马、谭之势,于是生行中又有了“马跳谭奚”之说。就在其时,坤伶老生孟小冬之红火程度却如日中天,因为彼时老生行当莫不把余叔岩奉为圭臬,而孟小冬自沪北上后,心悦诚服地追慕余叔岩,并于1938年成了余叔岩的入室弟子,得余之亲炙足有四五年之久,故孟小冬的唱法确得余之真传。她本人的嗓音条件好,领悟力又极高,客观地说孟的唱功确比其他生行要高,而余叔岩患病绝少登台,故孟小冬的演出,慕余者莫不视为叔岩第二,更何况她也不是经常演出,故每次登台京津观众莫不认为机会难得,争相观摩,其声势之壮,马、谭难与匹敌,在此情势下,出现孟、马、谭、奚四大须生之说也就不足为奇了。
至于杨宝森先生,其艺术造诣之深,人品情操之美,无论内外行人可谓有口皆碑,不过,杨先生自变声期后,相当长一个时期嗓音难以恢复,甚至某个时期难于搭班儿。杨先生甘守清贫,在家调嗓,苦练私功,潜心钻研余派唱法,后来嗓音见好,曾和梅、程二位大师合作,当然也搭过别的班儿,如金少山的“松竹社”、宋德珠的“颖光社”,均挂二牌。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和他对演唱技艺锲而不舍的精研,加之其兄杨宝忠(弦师)和杭子和(名鼓师)二老的辅佐,“杨派”艺术终于形成,尤其他的代表剧目《伍子胥》、《洪羊洞》等堪为经典之作,后学者莫不师范之。“杨派”之形成是经过若干年苦心钻研和舞台实践的结果,尤其令人赞叹的是,杨先生过世后,“杨派”艺术愈益得到顾曲者的肯定,更加说明其艺之精美。而孟小冬女士却因种种原因退出了舞台,那么,广大观众把马、谭、杨、奚(或奚、杨)誉为四大须生也就顺理成章了。
其实,孟、杨二位先生生前彼此相当尊重,杨先生曾虚心向孟女士讨论余派唱法;孟女士对杨先生的唱功也颇为服帖,曾说:“宝森之唱确有他人难及之处,将来嗓音若得恢复,前途不可限量。”惺惺相惜,乃有斯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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