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慧娘》是恢复剧习。1961年我们演过《红梅阁》,很受欢迎。这次我们在《游湖》前加了两场戏,把李慧娘被掳进贾府和贾似道弄权误国的情节交待了一下。从前演《红梅阁》都是从《游湖》开始,今天必须面向广大观众,特别要照顾不熟悉京剧的青年观众,戏要有头有尾,不然他们就不爱看。没有青年观众“接班”是不行的。
我们力求不断提高演出质量,听取和研究各种意见,力求做到天天演,天天有新意。我演李慧娘就遵循一条:根据人物身份做戏,力求准确而有分寸,在准确地理解人物、体现感情方面下功夫。李慧娘被抢为歌姬,她是什么感情,应该怎样表现?日本电影《望乡》中阿琦婆被迫第一次接客,她挣扎、反抗,闹得不可开交,音乐配合很强烈。她被关进屋内,门“砰”的一声,一下静下来。她再出来,已经被化好妆,默默无言地听人摆弄。我借鉴了阿琦婆的这段戏,因为李慧娘与阿琦婆很相似。慧娘被抢后,开始也会有反抗,但逃不脱魔掌,只好屈从地活着。在《卖唱》一场,她依偎在老父身旁,有少女的天真;《游湖》再出场就好象变了一个人,眼神发呆,动作迟缓,因她对生活已毫无向往;西湖美景好象什么也没看到。这样,前后造成强烈的对比。李慧娘对强暴没法反抗,不等于没有反抗的思想,只是压在心里不敢流露。当她见到裴舜卿器宇轩昂、不畏强暴时,不由发出“美哉少年”的赞语。这是脱口而出,是忘情、钦佩。贾似道听后一阵冷笑,突然回府。她知道自己闯了祸,不知该怎样处置。当慧娘被唤到半闹堂时,她紧张、害怕。这里我借鉴了《翠屏山》中潘巧云浑身战斗的身段仰望匾额,让观众也感受到半闲堂犹如鬼门关。贾似道审问她,她是苦苦哀求,力求保命。过去演出,为强调慧娘的“反抗”,有怒斥贾的台词,那样似乎解气,但失之浅露,观众看了也不舒服,削弱了对她的同情。
《见判》一场,慧娘以鬼魂形象出现,她那优美的心灵应有优美的形象。我从造型化妆上想办法:水袖长而薄,能飘,腰包改成纱的,质轻,放长,加上云肩,便于表演;调度上我设计了直线“扎台角”出场,似被风吹,转身亮相,用蹉步、碎步、卧鱼,形体上给人飘飘然的感觉,飘中有美,美中有情,感情上的哀、怨、恨、怒集_中在一点,就是要救裴生出险。见判时,我们设计了一些造型画面,是为了塑造判官、小鬼这些善良的艺术形象。当李慧娘得到阴阳扇能救裴生时,她欣喜若狂。这里我用了探海、下腰看扇来表达她的这种感情;为了点缀慧娘由鬼变人的喜悦,我想从服装上变化一下。电影《追鱼》里鲤鱼仙子出水时有个服装变色的特技,效果很好。身影能变,京剧为何不能变?我同服装师傅商量后,设计了变白色服装为绿色的特技。通过特技方法来揭示特定情景下人物内心的喜悦,而且与这一场戏穿绿裙袄有个衔接。《李慧娘》取材于《绿衣人传》,恬静、洁雅的绿色应是慧娘服饰的基色。
有位前辈说舞台上有戏德。我想了许久,可能是指放裴的调度和亮相,我没有故意去抢占最好的位置。据说,主演最爱抢占舞台中心,若在边上就“低”了。我不这么看。站在何处最突出,不是绝对的,根据画面变化,从戏出发,应该突出谁就突出谁。演裴生的演员年轻,经验比较少,该突出时,他往往做不出,这样有损于戏。我就多给他方便,把地位给他,让他亮出相来。我不能把裴生“欺”没了,这样会影响一台戏。在《追杀》中我不是全亮正面相,有侧相和背相。廖莹忠是反面人物,为了突出他的凶狠,我们给他安排了几个正面相,这样三个人的画面有变化,既美又有戏。
锋从磨砺出。我们这出戏就是常演常磨,往往是从一个字、一段唱、一个动作进行推敲、修改除了“纸上谈兵”外,更注重实践,在演出中检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