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志气、有心胸的艺术家,讲究“哪儿跌倒,哪儿起来。”我记得有这么两件事: 京剧界有位著名的老前辈瑞德宝,他有件事在本行里传为佳话。那是满清时代,他在前门外粮食店中和茶园的“同庆班”搭班。“同庆”是谭鑫培先生起的。有次演《战长沙》,谭演关公,瑞德宝演黄忠。关黄对刀,关公使拖刀计。黄忠中计,马失前蹄,飞身落马。这时黄忠应该握着刀走“吊抢背”。可瑞德宝拿着刀走不了这个吊抢背,就来了个趋步单腿跪下了。谭老板对艺术要求很严格,对同台演员的要求也是高标准的。他对此很不满意,当场在台上就说:“哎呀,一个趋步就跪下了,黄忠就是这么马失前蹄的呀?!”台下哄堂大笑。瑞德宝羞得无地自容,立即辞班,远走他乡。立志“山后练鞭”,决心哪儿跌倒.哪儿起来。 两年后,瑞德宝回到北京,在大栅栏内天惠斋鼻烟铺碰到谭鑫培。谭很热情,说:“德宝,你回来了?咱们爷俩再凑凑吧!”瑞说:“好吧,老叔赏饭吃我就再进同庆班。不过我有个要求。”谭问:“什么要求?”瑞说:“头天我还陪着您唱《战长沙》!”这样,爷俩就把戏码定下来了。 演出那天,瑞德宝精神抖擞。眼看又到了“马失前蹄”那一节,只见他紧握大刀,急如闪电,一个吊抢背拔地而起,擦着关公头上的夫子巾腾空而过,活脱是从马上跌下来的景象。谭老板又高兴又激动,在台上就喊出来:“好小子,有志气!”观众叫好声如响雷一般。 回到后台,谭问瑞德宝:“你恨谭老叔不恨?”瑞说:“非但不恨,我还从心里感激您。若不是上次您在场上叫我下不了台,我还练不出这身功来!”谭兴奋地说:“好小子!往后有什么不会的,不管文的、武的,老叔我包教你了!” 另一件事是名武生尚和玉的。清末,北京有个梆子、二黄两下锅的“玉成班”,是梆子名花旦田际云(艺名响九霄)起的。班里人才济济,阵容齐,戏码硬。那时,尚和玉在班里才来四个头的“英雄”(即上下手),挣三吊五百钱。他要挣四吊,为多五百钱的事,田际云对他说:“和玉,你要能唱一出《收关胜》,我给你长到六吊钱!”(《收关胜》是一出开场的小武戏)尚和玉一怒离开北京,到天津投拜了老张七先生学戏。每天风雨无阻,早午晚三遍,拚命练功。长靠、短打,学了不少昆乱武戏,尤以四出李元霸戏最享盛名。 后来,他又回到北京,又被田际云邀入玉成班。头天打炮,他特地挑定《收关胜》。开打时,舞台上只见刀光闪闪,快如流星闪电,简直看不见关胜了。最后,从三张桌上吊抢背翻下来,干净利落,博得满堂采声。 演出结束后,田际云对他说:“和玉,你辛苦了。今后你一定鹏程万里,不可限量。”并主动介绍他拜了当时武生宗匠俞菊笙先生为师。 此后,尚和玉仍是刻苦学艺,刻苦练功,从不稍怠。艺术上不断进取,终于融前辈成就于一炉,创造了独树一帜的武生流派——尚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