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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龙虎风雷震山撼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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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龙虎风雷震山撼岳 |
| 谈金少山的唱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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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翁偶虹 文章来源：《剧坛》 点击数：338 更新时间：2011-5-16 |
金少山是花脸行中的卓异人才。他逝世予一九四八年八月十三日，虽然离开我们三十多年了，但是五十多岁的观众，还能清楚地追忆他在舞台上的声容，兴奋地谈述他艺术上的成就。他身材魁伟，高达一米八、九，肩宽腰削，扮出戏来，上身不膪，下身不柳。广额丰颐，鼻高颧隆，眉有棱，眼有神，勾出脸来，不论是戴髯口的还是光嘴巴的，都能三停四衬巍峨峥嵘。他的嗓音，宽厚宏亮，要高有高，要沉有沉。铜锤戏，架子戏，白脸抹儿，花脸闹儿，无一不能，无一不精。他非常聪明，在继承他父亲金(秀山)派的基础上，善于吸收各家之长，融化为自己的表演艺术。他在上海时，虽然是每月只挣六百元的“底包”角色，可是梅兰芳到上海，必邀请他合演《霸王别姬》，因此他有“金霸王”之称。杨小楼到上海，必邀请他合演《连环套》，于是又有“铁罗汉”之誉。一九三七年，他从上海回到故土北京，以花脸挑班，与当时的名演员程砚秋、马连良、李少春等，逐鹿中原，分庭抗礼，营业成绩，并驾齐驱。当时的观众，耳必听金少山，口必谈金少山，那真是红极一时，创出了独具一格的“新金派”。在京剧史册上留下了光辉的一页。
金少山的表演艺术是全面发展的，而留给人最深刻的印象还是唱工。他唱工之所以卓绝，是和他那条具有十字音的好嗓子分不开的。十字音在每个行当中，都应当具备，但是各有特点。花脸的十字音，t是由“龙”、“虎”、“风”、“雷”四音组成。“龙”音就是立度，“虎”音就是厚度，“风”音是横回之韵，“雷”音是平拔之声。如此高、下、拔、沉各占一角，均匀发展，平衡使用，才能构成最完美的十字音。我们从金少山唱的《御果园》那段二黄原板，按图索骥，就可以听出什么是“龙、虎、风、雷”四音。
这段唱第一句“提起了当年投太原”中“提起了”的“了”字，从高而起，术语叫“提了起来”唱。第二句“建成元吉怒发冲冠”的“建”字，是从立度上向高发展，这就是“龙”音，所谓“九霄龙啸”，其高可知。但是这种“龙”音又必须有宽厚的音色．才能和“虎”音的沉重宏亮．对衬平匀。
第一句“投太原”的“原”字，第二句“怒发冲冠”的“冠”字，第四句“多亏了乔公山救我的命还”的“还”字，最后一句“冻坏了将魁元”的“元”字，都具有渊厚、宏亮、刚劲、沉重的音色，这就是“虎”音。所谓猛虎一吼，谷应山呜，嗡嗡回响。
第一句“提起了当年”的“年”字，第十句“某在美良关前锏对过鞭”的“美良”两字都是从平处峭然拔起．有雷霆万钧之力，这就是“雷”音。
第十一句“到如今说什么三跳涧”的“三”字，在平音的发展上拉板。第十四句“活活冻坏了将魁元”的“冻”字，在平音的发展上行腔，刻画出尉迟敬德对于重演御果园救驾的怀疑与考虑。而在音色上却突出了纡回荡漾的韵味，恰如清风习习，袅娜飘扬，这就是“风”音。
这四种音色，必须根据人物的性格和典型环境中的思想感情，从内心出发，准确地发挥，平衡地使用，才能结构成一段有充实内容而又唱腔优美的唱段。金少山具备了这四种准确的音色，又从他那坚实的功底里，运用得恰如其分。所以金少山的唱工，可以说无懈可击，有美皆备。
同是铜锤二黄原板的唱段，金少山唱的《探皇陵》就和《御果园》不同。为什么不同?这里有一个风格上的区别。
铜锤这两个字，只是唱工花脸的一个代号。按传统的原则讲：花脸的分工，基本上是三大类型。(一)唱工花脸；(二)架子花脸；(三)武花脸。而唱工花脸中，又从表演艺术的风格和勾画脸谱的区别上，细致地分为“老脸”、“黑头”、“大花脸”。“铜锤”这一名称，只是取代“老脸”而不能概括所有的唱工花脸。“铜锤”两个字的来源，是因为学唱工花脸的，第一个角色必须要学《大保国》、《探皇陵》、《二进宫》里的徐延昭。徐延昭勾紫色六分老脸，挂白满，怀抱铜锤。术语叫作“抱锤儿的”，这个“抱锤儿的”徐延昭，受到观众的普遍欢迎，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所以就从他那怀抱铜锤的特点上，创造出“唱铜锤的”这一名称，而把所有的唱工花脸就概括在“铜锤”之内，形成了“铜锤”这个唱工花脸的代号。其实，徐延昭这个人物，应当与《草桥关》的姚期，《沙陀国》的李克用，《大回朝》的闻太师，《刺王僚》的姬僚，同属于“老脸”之内，术语叫“唱老脸的”。另外，像《御果园》的尉迟敬德和《铡美案》、《断后龙袍》的包拯等等则属于“黑头”，术语叫“唱黑头的”。再有，像《锁五龙》里的单雄信，《龙虎斗》里的呼延赞，《洪羊洞》里的孟良，则属于“大花脸”，术语叫“唱大花脸的”。这些细致的分工，并不仅仅因为徐延昭等勾老脸，敬德、包拯等勾黑脸，单雄信等勾花脸而从形式上来区别，主要是在唱工的风格上，有一个科学性的规定，即：老脸的唱工讲气度；黑头的唱工讲气魄；大花脸的唱工讲气势。金少山唱的《御果园》，属于黑头，唱得就很有气魄。而他唱的《探皇陵》，又在讲气度的原则下，唱得端庄肃穆，凝重谨严，款式大方，四平八稳。就是在刻画激情的唱腔上，也没有急矢劲弩的火气。
《探皇陵》是铜锤主演的折子戏，从前演者很多。后来把它连缀在《大保国》之后，《二进宫》之前，完整地成为一出《龙风阁》。为了徐延昭连演三出，唱工极多，在《探皇陵》里削减了“数郎”几段。金少山唱的《探皇陵》仍宗传统，带上“数郎”。在这出戏里金少山唱的丰满大方，沉着款式，唱出了铜锤讲究气度的风格。虽然他也巧妙地运用了“龙、虎、风、雷”四音，但迥然不同于《御果园》中唱出气魄的那些音色。
《锁五龙》是一出文武唱打并重的大花脸戏。戏名《锁五龙》虽不是专指单雄信而言，而单雄信却是戏中的唯一主角。隋末的李世民，夺取了隋炀帝的政权之后，又镇压了五路起义的首领。这五路首领是：洛阳王王世充，夏明王窦建德，白御王高谈圣，宋义王孟海公，南阳王朱灿。在封建时代，把称王的比拟为龙。李世民擒住了这五位称王的首领，所以叫《锁五龙》。单雄信是洛阳王王世充的妹丈，尊称为单驸马。他在洛阳的战役中，奋勇对敌，两次被擒。他和李世民帐下的徐茂公、罗成、程咬金等，本来是贾家楼上结拜过的盟兄弟，最早啸聚瓦岗寨，后来分道扬镳。程咬金、徐茂公、罗成等投靠了李世民，单雄信投靠了王世充，壁垒分明，化友为敌。在他被擒之后，他们相互问的敌我矛盾和内部矛盾交织在一起，编剧者有重点地写此一场，把这些复杂的矛盾，都用唱工集中地表现出来，蕴藏着丰富的艺术性。历来的花脸演员，都喜欢单演这一折，戏名仍沿称《锁五龙》，而龙的踪迹，却一点也看不到了。金少山继承了传统的唱法，又深刻地探讨了这出戏的艺术性，发展了各个唱段，表现了大花脸的唱工以气势为主的风格，与铜锤戏的气度，黑头戏的气魄，在唱工的表现上，又有所不同。
这出戏的开头从导板起到原板转快板止为一个完整的唱段。表现了单雄信不屈不挠的英雄性格。例如：导板以后，第一句原板“不由得豪杰笑开怀”的“豪杰”两字，用龙音翻着唱，何等激昂。第四句“遍野荒郊血成海”的“海”字，也是用龙音挑起来唱，而用下面那句“尸骨堆山死无葬埋”的“埋”字虎音对衬起来。在匀称的抑扬之中，把激昂豪迈的气势，展现得十分明透。唱到最后一句“二十年投胎某再来”的“某”字，又用龙音一挑，略带颤动的小腔，能使观众在不知不觉中，把英雄末路的悲壮心情，联系到自己的感情之内。单雄信唱完这个唱段以后，紧接着就用三段快板，展开了他与李世民、徐茂公、罗成的矛盾斗争。·
单雄信与李世民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金少山在这段唱的第一句“一口怒气冲天外”，就用龙音拔起，刻画出怒气冲天的气势。以下历数李世民与他结仇的经过。最后唱到“今生不能把仇解，你坐江山某再来。”把板槽紧上去，又刻画出怒火中烧，如烈焰腾空的气势。不过这段唱的第三句“胞兄被你箭射坏”，金少山遗漏了一个“父”字。应当是“胞兄被你父箭射坏”。一字之差，谬之千里。射死单雄信的哥哥单道的，原是李世民的父亲李渊在临潼山脱险以后，错认单道是强盗而误伤，并不是李世民。就是这事件的同时．李渊的夫人窦太真怀孕临产，才生下李世民来。所以金少山这句唱，不只是张冠李戴，在时间上也相差很远。
第二段快板是，单雄信谴责徐茂公忘了贾家楼结拜之情，把秦叔宝、程咬金、罗成等人，从洛阳王王世充的帐下，诱召到李世民的营里。
这段唱，金少山唱得虽然也有气势，但有时唱得却比第一段略显松驰。金少山他从听评书《隋唐传》体会到单雄信是个重武轻文的桀骜之士。注重的是战场上的一枪一刀，你负我胜；却看不起文人谋士的韬略。所以他唱这段快板，比较心平气和。只是在最后“锦绣江山被你卖，你是个人面兽投胎”两句收尾时，把字音垛上去，表现了“心如春水平还起”的愤怒余绪，而又把看不起徐茂公的鄙视之感，在最后的行腔上表现出来。
第三段斥骂罗成的快板，是全剧的高潮，也是全剧里最不好唱的一段。单雄信和罗成的关系，比较密切，当罗成到洛阳投奔他时，他以锦衣玉食、高阁大厦招待罗成，而罗成终于抛弃了他。此时相见，真是对头冤家，狭路相逢。这种不可避免的激怒愤火，表现在快板的唱段里，是易于刻画而难于演唱的。
这段唱，金少山抓住了人物思想感情的重点，在略微松驰的第二段快板之后，用“望家乡”锣鼓叫起唱来。第一句“见罗成把我的牙咬坏”，就用龙音高拔，唱到“我为你设下了‘三贤府’，我为你花费多少财”的第二个“我为你”，又用龙音翻高而起。高起高接，再接再厉，这并不是金少山故意卖弄嗓子，而是有生活根据的。在生活中，负气诟骂，愈骂愈生气，愈生气调门越高，是一般常见的现象。金少山运用了生活真实与艺术真实相结合的方法，痛快淋漓地把此情此景的生活真实，用唱腔艺术表现出来。最后一句“怕的是你乱箭穿身哪！死无葬埋”的“身”字，用雷音向平处一扬；最后一个“埋”字，又用虎音向宽亮的厚度上一放，其气势如长江大河一泻千里。
金少山的唱工，不只在上板的唱段里，博得观众的热烈欢迎，就是一般的散板，也是全力以赴唱得神完气饱。金少山在《法门寺》里演刘瑾时唱的四句散板，难能可贵之处，不在于他的嗓音宏亮，声似铜钟。难在他严格地控制字音，用富有立度的唱腔唱出来。这四句里有好几个阴平字如：“郿坞知县”的“知”字，“一椿人命案”的“椿”字，“审问倒颠”的“颠”字，“限三天”的“三天”两字，“悬挂高竿”的“高竿”两字。在这些阴平字之间还掺杂着几个上声字，如“好一个胆大”的“好”字和“胆”字，“审问倒颠”的“审”字。另外，这四句之中，有两个“人”字，“人”字本是阳平，而金少山又用北京音唱出，也变为阴平。阴平字必须直发，上声字又要上挑，在花脸唱来，都要用有立度的龙音高扬而出。如此，在共有四一个字的四旬散板里，倒有十二个字，必须用高音唱出来。假若没有“龙、虎、风、雷”四音具备的金嗓子，是难以达到令人满意的意境的。无怪一般唱刘瑾的，为了藏拙，往往采取向下压低的唱法。金少山以“龙、虎、风、雷”组成的十字音，忠实地循字生腔，如“钟球在悬，自异凡响”。仅从这几句散板．就可以知道金少山的唱工所以卓绝一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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