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幸的是,我们的节目开播当年,朱老就查出癌症。朱老的女儿朱传荣老师对如何尽孝有自己的理解,她认为应当让老人在生命的最后时刻做他自己喜欢的事情。想来朱老是认可我们把音图等各种文献整合起来解析京剧艺术这个创意的,因此2002年10月份,他坚持抱病来给我讲了陈德霖的《虹霓关》、《彩楼配》和杨小楼的《骆马湖》。我们回沪不久,朱老还给我打电话,建议我们给李连仲、王长林的《五人义》唱片配像,他还仔细地给我讲了怎么弄服装。可惜,因为一时找不到合适的演员,这个节目终于还是没做成。
最后一次见朱老,他已将到生命的最后时刻了。我给传荣老师打电话,说是想问问《骆马湖》配像的事。传荣老师说:“来吧!想问什么赶紧问!”我们大约一小时赶过去,朱老已然睡着了。传荣老师说:“他现在隔一会儿就要充充电。”我们在客厅等了一会儿,朱老醒了。我见他被病魔折磨得形销骨立,心中很不好受。可是朱老一听说“杨小楼”、“骆马湖”,立刻来了精神头,连唱带比划,把杨小楼的《骆马湖》从头到尾拉了一遍。
刘老与朱老同庚,曾经是梅兰芳、余叔岩创办的“国剧学会”最年轻的学员之一,他的脸谱艺术受到过梅兰芳的高度评价。刘老是老生名票,留下的说戏录音有100多出,同时,刘老也是杨小楼艺术的崇拜者。2002年,我们请刘老到上海录节目后,一起去拜访王元化先生。闲谈中,刘老说起在电视里看了奚中路的《铁笼山》,刘老对我说:“中路不是外人,你转告他,他这个跟杨派有很大距离。”元化师是急性子,说:“你现在给他打电话问问有没有空,请他过来啊!”奚中路的好学是出了名的。王先生那时住在衡山宾馆,离他住处不远,他接了电话就骑车过来了。刘先生当场就给他说了这出杨派《铁笼山》。
刘老高寿98岁,最后10年在《绝版赏析》留下了大量的口述资料,每年都要录好几回,可是没想到,最后一次的一个意外,真使我不知如何面对刘先生的在天之灵。
刘老曾说“朱家溍、吴小如他们都严肃,我是随便”。刘老能聊天,又会聊天。有一段时间我在网上跟一些小朋友说“粉戏”玩,有人到刘老那儿学舌,说我喜欢打听“粉戏”。最后一段日子,我每次去,刘老就会主动跟我聊粉戏,连杨小楼与余玉琴怎么演《画春园》都主动告诉我。直到最后一次,刘老心里一定很不愉快,可还是跟我聊了田桂凤。平时,我去预约做节目,总是先聊聊闲篇。不用多寒暄,刘老就会主动问:“有什么好消息?”他管做新节目叫“好消息”,或者干脆“有什么任务”?这样10年下来,最后一次,他的“有什么任务”,我却没有接好……
2011年冬天,我们要做《前后四大须生》专题,我照例跟刘老电话预约,把采访提纲事先特快专递过去。到了北京,我一打电话,家属告诉我,刘老身体不好,不能再工作了。直到我比较熟悉的刘老三女儿告诉我:“你知道他得的什么病吗?是食道癌!”我听了脑袋“嗡”的一下,简直不知怎么应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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