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4年9月,邓小平发出“爱我中华,修我长城”的号召,厉慧良改变了休假回渝探望年迈多病老娘的安排。独出机杼,主动组织天津市京、评、梆、越、豫五大剧种20位老主演为长城募捐联合义演的活动。厉先生错爱提携一直让我在侧,做些跑腿的事儿。我深仰先生的威仪风范,遂留心记下了发生在这次活动中的一些散金碎玉。
剧目如何打破剧种局限,行当、乐队(当时越、豫两剧种乐队人员都不知去向)怎样交叉,以及时间、剧场、行头、舞美、道具、广告、票务等难题都是厉慧良在“大重九”卷烟盒的反面圈点、涂改下完成了这个不小的系统工程。
广告费是他个人掏腰包垫付。
整个联络安排基本是骑自行车逐家商谈确定的。其间有些变化又反复登门致歉。记得一个傍晚在与京剧老艺术家赵松樵先生告别时,厉慧良一再向他道歉致谢,赵老紧握厉的手说:“这些话应是我们对您说的,您却反过来安慰我们!‘爱我中华’是个义举,您怎安排我们都服从。”
演出当天,厉慧良提前赶到剧场。当看到素净的天幕,瞬间意识到缺少此义演的醒目主题。紧急之下,同舞美人员共同设计出了蜿蜒雄伟的长城图案。点睛神笔,使剧场平添了几分庄严凝重。
为展示老艺术家“豫剧皇后”陈素真的艺术特色和爱国炽情,厉慧良将她安排在由他主演的“帽儿戏”《钟馗嫁妹》中扮演丫环,合情合理地表演了她“甩辫穿披”的绝技。
一位十分著名的老艺术家遭“文革”迫害,虽半身瘫痪,也毅然参加义演。开场前,老艺术家和家属要求用担架抬到舞台,以此痛斥“四人帮”的罪行。厉慧良在紧张的气氛中十分理智,动情晓理,耐心开导:“您能参加义演,就说明了您高尚的人格。用您的高尚去坦然面对过去的一切,就是对‘四人帮’最有力的鞭笞!您的磊落一定会给观众带来艺术之外的鼓舞。”一句话使老艺术家纠结的心灵豁然开朗,乘轮椅出现在舞台上。见到久违的观众,她饱含热泪超常发挥,剧场内发出狂热的喝彩与掌声。
义演是由老主演轮流主持的。当一位越剧老主演在主持排练时,操着浓浓的吴越口音说:“下面请84岁的京剧老艺术家赵松樵老先生……”此刻,厉慧良立即叫停,谦和建议:“‘下面,请48岁的京剧老艺术家赵松樵……’观众都知道赵老年已耄耋,肯定会有反应,这时,你等声浪稍静,再纠正自己,不,是84岁……”越剧老艺术家采纳了他的建议。正式演出时,剧场果然漾起了一阵轻松的小波澜。
那次义演使我记忆犹新的还是厉慧良在河北梆子《辕门斩子》中扮演的龙套角色。作为“头折”,他一出场,观众就发出炸雷般的碰头好!他一改往日扮演主要角色舞动在台中央气吞山河,灵动飘逸的大牌风范。一脸庄重,悠然意远,直直矗在舞台一侧,融入剧情。没出一声,不着一“范儿”。观众看到的是超脱空灵绚烂至极的一脉独张。
这次义演创意巧妙,俏皮自如,恣意穿越,铸就了天津剧坛鲜见的辉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