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代戏曲理论家李渔指出:“头绪繁多,传奇之大病也。”他认为好的传奇剧本,如“荆、刘、拜、杀”,好就好在“一线到底,并无旁见、侧出之情”。其实,岂止传奇要求集中,近代和现代戏剧也莫不如此。
话剧《雷雨》,人物关系错综复杂,绵密纠缠,却无一点枝蔓。结构严谨,“文情专一”,方称上乘。我们搞历史剧创作,有时受到大量历史素材的围困,唯恐历史背景,时代风貌点画不清,往往外加一点旁见之事、侧出之人,目的本为帮助观众了解剧情,但头绪多了,“忽张忽李,令人莫识从来”,效果反而适得其反。譬如,上海人艺的《鉴湖女侠》写秋瑾,想把辛亥革命前的革命形势介绍清楚,就在戏里安排孙中山出场,甚至还想让鲁迅露一露面,这就有点象李渔说的:“令观场者如入山阴道中,人人应接不暇”了。
秋瑾以及她的战友,首领徐锡麟,作为一支革命力量的领袖,在辛亥革命前夕,无疑是受到中国旧民烹革命的先行者孙中山的影响的。但当时在推翻满清、争取立宪的总目标下,各派力量的政治主张并不完全一致。徐锡麟的光复会侧重反满.对孙中山的同盟会标榜的平均地权等口号并不赞赏。秋瑾既是光复会的成员,又参加了同盟会。她在浙江的斗争则是光复会组织领导下的革命行动。了然于此.在写秋瑾的戏里出现孙中山就似乎无甚必要。
当然,孙中山出与不出,问题还要看剧作者把他安放在一个什么位置上,还要看他是否处在戏剧矛盾中,也就是说,看他是否成为一个艺术形象。如果他只是作为一种政治概念的代表,一种道德或理想的化身,那就不如不出为好。可能秋瑾在某一方面受过他的影响,有没有别的方法可以体现这种影响呢?譬如,陈天华给予秋瑾的影响毋宁是更为直接的,但剧作者就没有安排他出场,却通过陈天华的革命著作《警世钟》、《猛回头》让观众感受到这种革命思想的巨大影响力。
不必要出场的人物出多了,会使头绪纷繁,让观众目不瑕给,自然应该避免。有时还会出现这样一种情况,人并不出场,只在对话里提到,也会使观众迷惘、费解。譬如:秋瑾的契友,除了大名鼎鼎的书法家、女诗人吴芝瑛外,还有一个徐寄尘也是颇有文名的,三人义结金兰,所走道路虽不尽同,但相互关怀,交称莫逆。当秋瑾准备起义,急需赞助时,吴芝瑛雪中送炭,及时转来徐寄尘馈赠的首饰财物一包,本来这是一个很出情的细节,但因为徐寄尘这一人物是不出场的,又缺乏铺垫,观众不识其为何许人,更不知她和秋瑾的关系,因此,不仅激不起感情的波澜,反而分散观众的思维力,觉得有点蛇足。
头绪繁多,确是戏剧作品的大忌。于此,我不禁想起话剧《清富外史》。这个历史剧要交代的历史背景、时代风貌不为不复杂,人物的关系、事件的脉络不为不纷繁,剧作者却妥适地安排了人物,把他们都放在尖锐的矛盾冲突当中,通过矛盾冲突的开展表述了剧作者要说的话。这样的戏,条理清楚,没有枝蔓,自然就好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