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在三十年代初的时候,著名武生张云溪演出《八大锤》。他饰演的陆文龙,银枪飞舞,英俊猛勇。按照老路子,他与岳飞帐下的几员大将枪来锤往,打斗翻扑。正演到热闹的地方,台下第一排的一位观众却发出了呼呼的酣睡声,张云溪在台上目睹这一情况,心中很不是滋味;这么卖力的戏,他为什么不爱看呢?
事隔不久,同样的事情又发生了。不过,这次是轮到张云溪作观众,他的一位师弟在台上演出了。论剧目,演出的《八大锤》是武生名剧;论演技,这位师弟文武不挡,可张云溪为什么也睡着了呢?
张云溪苦苦地思索着,慢慢地得出了这样一个结论:老演老戏,老戏“老”演,没有新意,是不能长久地吸引广大观众的,其中也包括爱戏、懂戏的观众,譬如他自己在内。
这以后,张云溪产生了革新的愿望和要求。当然,真正如愿以偿,那还是在解放以后。突出地表现在他与著名武丑张春华合作创演的《三岔口》一剧中。
《三岔口》是短打武戏的传统剧目。早在清道光年间,北京的庆升平班就有此剧演出。到了清末,河北梆子武丑演员张黑亦以擅演此剧名噪一时。四十年代初,盖叫天、叶盛章在上海合作演出(《三岔口》,更是搭配严紧,相映生辉,被并誉为“南北双绝”。张云溪、张春华自1944年起合演此剧,也很负一时之盛。
但是,张云溪、张春华等对旧本的《三岔口》总感美中不足。比如把戏中的刘利华处理成一个蛮横凶残、杀人越货的黑店主,为了表现他的这些性格特点,人物的脸谱要勾歪脸,鼻头上画一个红肉瘤,右眼大,左眼小,丑陋非常;再如戏中的摸黑武打,旧本共有四场之多,很多地方打打停停,“打”则流于单纯地表演程式,卖弄技巧,“停”则只是为了让演员休息喘息,并无任何具体内容;更有一些庸俗的噱头表演:比如任堂惠和刘利华的对打,要从屋内打到屋外,从屋外打到屋顶,对打中,任堂惠接过检场人递过来的一块瓦片,照刘利华头上猛击。然后,瓦片破碎,刘利华当场见“血彩”。这些表演实是剧中的糟粕。
1951年初,在戏曲改进局的支持下,以张云溪、张春华为主着手对《三岔口》进行改编。改编本将刘利华由“专劫来往客行商”的强盗改成了“好管人间不平事,一身只为他人忙”的侠士,从根本上加强了剧本的思想性。改编本把任、刘二人的误会、猜疑,通过对话、动作等层次鲜明地表现出来,使后面的摸黑对打有了依据。改编本还删繁就简,把四场武打压缩成紧凑的一场,诸如单刀对空手、拳对拳、擒拿、格斗、转桌子搜索等许多精彩的武打既有具体内容,又十分新颖别致。例如他们把武术中查拳里的“太公钓鱼”“燕子啜水”等动作用在戏中,健美挺拔,干净漂亮。
新《三岔口》演出之后,迅即得到了广大观众的批准,一个不足一小时的武打戏,排在大轴演出,连演连满,上座不衰。
1951年,《三岔口》做为出国剧目,登上了世界舞台,在参加国际舞蹈评选竞赛时,获得集体一等奖。1955年夏,《三岔口》与其他一些剧目在法国巴黎演出,受到极为热烈的欢迎。法国电影巨星菲利浦亲自为演出报幕。他握着张云溪的手说:“《三岔口》是富有民族特色的喜剧。”世界著名喜剧大师卓别林专程从瑞士赶到巴黎,看了《三岔口》《秋江》《闹天宫》后,他兴奋地说:“在旧中国我看过京剧,那是珠宝与粪土的混杂;今天看了新中国的京剧,它扬弃了粪土,使珠宝发出了夺目的光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