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曲动作有一套严格的程式。即或是一招一式，一个眼神，一个身段，都有讲究，有规矩。但是，时代在发展，观众的欣赏兴趣也在不断提高。所以，不应该生搬硬套，而应该有所发展和创新。这方面，先辈艺术家为我们提供了范例。

梅兰芳演《游园惊梦》的杜丽娘，有一句台词：“春呀，春!”配合这句话有个传统手势：右手从左到右，从下往上，划一个大弧线，食指翘着指向天空，。表示一种惜春的怨情。这种指法显得一般化，没有点出人物在特定环境下的复杂心情。梅先生考虑到，杜丽娘是个被封建礼教束缚的闺阁干金，她对环境茫然厌倦，对自由朦胧向往，游春之后，更加重了她的苦闷……基于此，梅先生把手势改成：由胸前往上，由里往外，划一个小弧线，食指指出去的方向象是远方，又象是天空。速度很快，眼睛随着手指的方向定神。就在这急促的一指中，把杜丽娘被压抑的热情和难言的惆怅，表现得含蓄而又深刻。这一动作比前者就有创新，也显得顺溜、美观。

再拿“起霸”来说：按老规矩是跨右腿，踢左腿。可是，当年余叔岩扮演《珠帘寨》中的李克用时，考虑到剧中人年纪大，照程式演就使李克用显得过于年轻、豪壮。于是，他便跨出右腿，将左腿缩回，脚尖落地，点了一下，然后一个挫步，一个垫步，再跨左腿，便使人物显得老迈、持重、力不从心。这一动作的改动，把特定环境中人物的特征点出来了。

我在学习传统的基础上，对动作的革新也有过尝试。例如在《评雪辩踪》里，刘翠屏上场有两旬唱词：“富贵荣华我不爱，只爱蒙正一秀才。”老的演法是：唱前一句，右手在前，左手在后，屈手臂，转手腕，手心由里翻外，摇摇手掌，表云不爱富贵。唱后一句将右手大拇指伸出，表示对秀才的爱慕。仔细推敲一下，这个动作好象只是在解释词意，不能突出人物的性格特点。刘翠屏是千金小姐，她并不是爱吕蒙正的“秀才”身份，她之所以能够舍弃富贵斐华与吕在寒窑苦渡春秋，是出于对吕的品德、才气的爱慕。我把动作改为：唱“富贵荣华我不爱"的时候，左手靠近胸前，随右手转动，右手心翻外，手臂往外一推，头转向左边、不看着推出去的方向；与手推出去的同时，右脚撤在左脚后面，身体重心在右腿上，略往后一挫、表示对“荣华富贵”不只是不爱，而且是厌恶，摒弃。这里还可以看出她的意志很坚决。“只爱蒙正一秀才”，是用右手食指向外边轻轻一指，眼睛里流露出一种羞答答的神情，此一瞬间，表明她的爱情是真诚纯洁的。这样既突出了刘翠屏的精神品格，又富有美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