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了句什么呢?她说的是:“唉!你身从何来呀!”转身就回宫了。皇上楞了半天,琢磨不过味儿来。后来打听了知底的,原来他母亲就唱过小花脸。他明白了:“噢!闹了归齐我也是‘戏子’啊!”他这“戏子”是唱戏的之子啊。“得了,本章不准!”后来这事儿传出来,梨园行能不感谢那位老太太吗?也把她供成祖师了。
这些玩艺是迷信,可也看出艺人的可怜,怕砸饭碗子,总想求神保护。戏班里有些忌讳其实也有这个原因:比方后台不许说“伞”字,雨伞得叫“雨盖”。因为伞、散同音。好容易起个班子散了全没饭!
犯了忌讳,得罚香:罚多少股香,祭祖师。
每年各行有各行祭神的日子。比如管箱的有“犒箱会”。我说说五月二十三的“祭五昌”吧。
“祭五昌”是武戏行的“大典”。到这天,全集在院里。用四条板凳围成方阵,当中摆个大盆。场面上吹牌子,由班里头一把大武生请头股香。然后,起“急急风”,上来八个人掌刀宰鸡。四个掌刀的,四个抓鸡腿的,都有死规矩:头只鸡,武生掌刀,武花脸抓腿;二只鸡,开口跳(武丑)掌刀,武旦抓腿。腰上不扎围裙,扎个门旗。“急急风”里,八个人各找各的地位;“四击头”锣里一块下刀,把鸡身子扔火盆里。武行赶紧放鞭炮。
鸡头还在手里攥着呢!武行头端个盛五谷杂粮的斗接鸡头。四个掌刀的都得把鸡头扔到里去。这还有个忌讳:谁要是没扔准、掉地下了,得倒一年霉。这多堵心哪!后来我主持这事的时候,先嘱咐武行头,挨个走到刀手跟前,接那四个鸡头去,甭扔——干嘛让人家一个失手、不痛快一年哪?
完了事大伙一块儿会餐。这有两层意思:一是团结,武生离不开武花脸,开口跳离不开武旦,您想,宰只鸡还得合作呢,何况演戏?二是累了半年了,吃顿饭,犒劳犒劳。
腊月初八以后,挑个吉日封箱,如果没有别的班子接坑,园子也该“封台”了。照例也有一套仪式,最后是跳灵官,跳完了贴“封台大吉”。然后是祭神。等到大年初一再开台。
早年间,戏班讲究齐心,台上不许阴人、倔人,别人错了你得想法兜过来,给他圆上场。这叫有戏德。
戏德还有一个方面,是共同对付东家。比如你要二百块包银,掌柜的嫌多,不用你,找我,我就得打听先邀的谁?为什么没成?明白了你要二百,我就要三百!虽说我可能还不如你。掌柜的要嫌多,最后还得用你。不能抢别人的饭碗。这在当初叫义气,今儿回头看起来,也是为人的道德。 |